科技日報記者 彭競蘭

一筆一劃，一點一捺，蠟刀在指間飛舞；一塊方巾，一尺藍布，民族圖騰躍然于上。藍底白畫，至簡之色，繪出至繁之美。

蠟染，古稱“蠟纈”，是一種以蜂蠟為防染劑的手工印染技藝，與絞纈（扎染）、灰纈（鏤空印花）、夾纈（夾染）并稱為我國古代四大印花技藝。

在湖南，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鳳凰縣被譽為蠟染之鄉。“如今，我們正以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性傳承人為核心，讓蠟染更好地融入現代生活。”3月24日，鳳凰縣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中心辦公室主任陳婉嬌在接受科技日報記者采訪時說。

代代相傳，弦歌未絕

早在2700年前，苗族先民就用藍靛草將衣服染色，運用在民族服飾穿搭之中。“戰國時期思想家、教育家荀子所說的‘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就是指藍靛草里提煉出來的靛藍色。”湘西州州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性項目鳳凰蠟染技藝代表性傳承人王曜介紹。

傳統染色技法代代相傳，蠟的出現使其千變萬化。蠟與藍染碰撞出了新的火花——即紋樣多變的蠟染技藝。

“由于蠟在染缸里被翻動擊打會自然產生裂紋，只有手工藝才能展現自然龜裂的藝術效果，且無法復制。”在蠟染傳習中心“蠟魂”藝術館內，王曜撫摸著染布解釋道，“裂紋好似冰花，我們將之稱為‘冰裂紋’，這是蠟染之‘魂’。”

鳳凰蠟染一般要經過畫蠟、染色、脫蠟、漂洗、晾曬、燙平等多道工藝。在畫蠟階段，工匠們以銅蠟刀為筆，用精湛手藝和超凡想象力，將熬制好的蠟水在白布上進行創作。在染色階段，自然冷卻后的白布放入藍靛染缸，通過七八次反復浸泡，確保上色，其中作為防染劑的蠟自然龜裂，具有獨特美感的冰裂紋由此產生。

曾經，因地處邊遠閉塞、相對落后的地理環境，鳳凰縣經濟發展緩慢。當地的少數民族村民逐漸形成自給自足的小農經濟體系，無意間將古老的蠟染技藝保留下來。如今，他們通過栽靛植棉、紡紗織布，畫蠟描繪、浸染裁切，讓古老文化躍然“布”上，代代傳承著精妙的民族工藝。

守住根脈，大膽創新

走進東正街8號熊氏蠟染，仿佛進入藍白海洋。蜿蜒流淌的沱江、層層疊疊的吊腳樓，以及眼中帶笑的齊白石老人……每一幅都是店主熊承早精巧繪制的生動畫卷。

與傳統蠟染不同，熊承早的蠟染畫作中，通過藍白兩種不同顏色的濃淡深淺展現出光影的效果。“為了實現這個效果，我把傳統的半月形銅蠟刀改進成現在更像筆的蠟刀。”熊承早告訴記者，他花費6年時間反復改進繪畫工具和技法，最終形成了日臻成熟的國畫畫技與用蠟技藝。

區別于熊承早對工具的改進和技藝的精進，湘西蠟的世界蠟染有限責任公司總經理姚六菊則立足于傳統蠟染技藝，開發多樣蠟染產品。

“我們希望蠟染制品不僅能夠穿在身上、戴在頭上，還能出現在生活里、家庭中的各個地方。”姚六菊以當前審美潮流和消費需求為導向開展產品創新，除服飾外，她還開發出門簾、裝飾桌旗等多元化蠟染產品，讓蠟染從“展品”變“產品”。此外，自2015年成立以來，公司的非遺蠟染體驗館接待了超10萬人次的參觀者，讓蠟染可知、可感、可體驗。

對于王曜而言，對蠟染創新的追求也同樣永不停歇。鳳凰潮濕的天氣易讓制成的蠟染作品長出黃斑，為了解決這個問題，2024年，王曜將“荷葉聚水”這一現象的科學原理運用到蠟染上，使得蠟染布料不僅精美，還具備防水效果。同時，他還將國畫、版畫、剪紙、皮影等藝術形式與蠟染結合，進一步提升美感。其作品曾登上世界郵票版面，還被選作2023年博鰲論壇的伴手禮，將蠟染帶出鳳凰、走遍全國、走向世界。

“真正的傳承，除了技藝本身，還有通往創新的方法和思維，只有讓蠟染作品與現代人的生活產生緊密的聯結，才能讓非物質文化遺產歷久彌新。”王曜說。